深夜，錢謙益府邸。

被朱慈烺棄用的劉應賓、謝啟光、李猶龍、王之綱四人也在茶室里共同議事。

錢謙益雖然兩鬢斑白，但精神矍鑠，穿著打扮也與一般書生無異。“夫君，

諸位先生，請慢用。”一名容貌清純婀娜多姿的俏麗女子款款走來，

給所有人都端上茶點后，在眾人火熱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房間。這位女子，

自然就是秦淮才女柳如是。“諸位。”看到幾位好友都在盯著柳如是遠去的倩影，

錢謙益干咳了一聲。“太子監國后，大肆打壓文官，

以至于我等空有報國之心卻無報國之路。”劉應賓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從他任用各部侍郎的名單就能看出來了，寧愿起用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

也不重用江南士子，各位，我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了！”王之綱抿了一口茶嘆道，

“誰說不是啊，從萬歷朝起，我們便與閹黨水火不容。新任刑部尚書馬士英，

跟閹黨余孽阮大鋮私交甚密，如今馬賊得勢，必然會對我等肆意報復！

”謝啟光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低聲道，“諸位，詔獄那邊傳出消息，

張鳳翔大人被開膛破肚，刑訊逼供，八成是活不了了，

其余三十幾個同僚也被坐實了許多罪名，繼續這么下去，

保不齊下一個被嚴刑拷打的就是我們！”錢謙益見火候差不多，豁然起身道，

“江南乃是賦稅重地，大明根基，我東林士子更是朝中砥柱，絕不能任由朱慈烺胡來！

”緩了一會，錢謙益掃了幾人一眼，“有句話，現在不說恐怕就為時已晚，

朱慈烺忠奸不分，重用佞臣，倘若真讓他登基，大明定會葬送在他手里！”聽到這里，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呼吸急促地盯著錢謙益，一時間誰都不敢開口接茬。

“諸位都是東林士子的骨干，也是朝廷的棟梁，這個時候可絕不能充耳不聞，聽之任之。

我聽說潞王已經到了南京，他素有賢名，對我東林士子頗為倚重，

我們何不……”李猶龍臉色一變，低聲道，“錢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錢謙益卻是冷冷一笑，“坐以待斃照樣掉腦袋，張鳳翔就是最好的證明，

主動反擊還有機會，束手就擒，可就真的回天乏術了，你們說呢？

”幾人冷汗頓時濕透了后背，全場寂靜下來，過了好一會，謝光啟忽然拍桌道，

“錢大人說的對，絕不能坐以待斃！但我們手上沒兵，如何擁護潞王上位？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可以從南京勛貴那里做文章，劉孔昭和趙之龍手上有兵，

我們可以暗中爭取他們。”“大家回去后著手發動東林士子，可將馬士英作為靶子，

該上書的上書，該彈劾的彈劾，該集會的集會，把這潭水攪得越渾越好！

”————從錦衣衛反饋的情況來看，經過幾天的發酵，

大明報的輿論引導作用已經開始顯現。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

大明太子朱慈烺已安全抵達南京，這位太子爺監國后頒布的第一條措施就是廢除三餉，

與民生息。如此勤政為民的好太子，卻被朝中奸臣伙同建奴險些暗殺，

民間對以張鳳翔為首的東林黨表示出極大的憤慨，同時對卑鄙殘忍的建奴人更加恨之入骨。

為了加大輿論作用，朱慈烺讓東廠加緊印刷大明報，給其他省份都送一些過去。

東林黨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朝廷外，錢謙益召集大量文人，舉行東林大會，

公然質疑太子監國發布的施政方針，抨擊馬士英和阮大鋮等人擅權誤國。朝廷內，

以吏部左侍郎劉宗周為首的東林黨骨干，聯名上奏彈劾馬士英和阮大鋮，歷數二人罪行，

要求太子嚴懲奸佞，為張鳳翔平反，以正朝綱。一時間，朝堂波瀾再起，

新一輪黨爭呼之欲來。————四月一日，奉天門，早朝。

距離崇禎死訊傳到南京還有十二天。看著案臺上進百份彈劾奏章，

朱慈烺氣不打一處來，這些人表面上是彈劾馬阮二人，實際上是沖著自己來的。

敢動東林黨人，在朝廷內外都會翻起巨大波瀾，錢謙益這個東林黨魁是在向自己示威呢。

“怎么，看你們這個架勢，非要本宮斬了馬士英和阮大鋮不可？”劉宗周干咳一聲，

出列道，“馬士英公然向涉事官員強征贖罪銀，阮大鋮就任五城兵馬司以來，

大肆抓捕江南文人，此二賊已引起天下士子之憤慨，倘若不除恐有損殿下英名！

”馬士英剛想出列辯解，就被朱慈烺揮手叫了回去。“你們說馬士英強收贖罪銀，

這個可有證據？”“雖沒有物證，但所有被迫交錢的涉事官員都愿意出來指證。

還望殿下不要再遲疑，速速查辦二賊！”“照你這么說，本宮若是不辦這二人，

我大明朝就要天下大亂了？”劉宗周依舊議政言詞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此二賊不除，我等決意辭官回鄉！”誰知朱慈烺卻不怒反笑，“都聽見了吧，

這是他們自己要求的。退朝后，由吏部會同都御史和錦衣衛，

對所有聯名上奏的官員實施京察考核，不合格者全部罷官革職，五日后向本宮匯報考察結果，

絕不許徇私舞弊！”京察是明代考察官員的一種制度，洪武時規定三年一考，

弘治以后正式確立六年一考。優者晉升，劣者罷官，是明代中后期黨爭的一種有力武器。

“臣等謹遵殿下鈞令。”這下，所有參與上奏的官員都傻眼了，誰都知道，

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大戰在即首要就是穩定，他們也是吃準這一點，

才決定聯合黑朱慈烺施壓，好讓他看清誰才是南京真正的主人。但誰能想到，

朱慈烺幾天前剛免掉三十七個官吏，現在還想一口氣干掉上百號人，

難道他就不怕朝局大亂嗎？畢竟他們比誰都更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

耍耍嘴皮子罵罵人還行，實干能力是半點沒有，絕對過不了京察這一關，考核結果只有一個，

那就是卷鋪蓋走人。

更新時間：2024-09-09 00:5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