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親愛的海鷗啊，你是否掛念著天邊的親人？歌聲才如此哀切……”

人影自霧中越來越近，海面上飄來隱隱約約的歌聲，忽高忽低徘徊在耳側，她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眼，微微探出身子傾耳細聽，而歌聲也越來越真切。

“無助的人們啊，你是否迷失了航行的方向？歸途就在前方……”

身旁一個年輕后生也瞧到了這人影，連忙伸手一指，高聲驚呼起來：“阿伯，你們看！”

眾人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船上不約而同地寂靜片刻，隨后忽然爆發出一陣喜悅的驚呼，響徹在海霧里。

“是海座頭！”

“我們能回去了！”

在祖母的印象里，海座頭不過是傳說中指引歸航的妖怪，聽似遙遠得很，此時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眼前，少年心性的好奇不免上了心頭，她眨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海面上的人影。

“美麗的姑娘啊，你問我為何久久徘徊于迷霧里？大海就是我的故鄉……”

那高挑清瘦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一步一步地踏著水面悠然而來，青衫下擺微微隨腳步輕曳。儼然是與人類別無二般的臉龐，眼簾卻被布條嚴嚴的纏住，他身后背著琵琶，并沒有彈奏，只是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嗓音格外輕柔地飄入耳中。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蒙眼琴師的歌聲不再索饒于耳，他緩緩抬起手臂，一指正北的方向。

長輩們又發出一聲歡呼，連忙按著他所指的方向歸航，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忙碌，唯獨祖母仍定定地盯著那海座頭，恍惚間看見他也悠悠然踱步踏上了船板，其他人卻分明不曾留意。

青衫琴師背著琵琶，一步一步無聲穿過了忙碌的眾人。她抬眸望著他緩緩地走過來，鬧嚷的甲板仿佛驀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微微帶笑意的一句話：“小姑娘，你能在船上看見我？”

她點點頭，鼓起勇氣輕聲問道：“他們看不到先生嗎？”

“我只有身在迷霧里，才能隱約被人類看見?！?/p>

“那……為什么我能清晰地看見先生？”

琴師唇角微微揚起無法捉摸的淡笑，蒙眼布條之下難以察覺眸中思緒：“你的年紀太小，眼睛那么清澈，還沒有沾染世故，只有這樣的眼睛才能看見我?！?/p>

“你叫什么名字？”

“洛笙。”少時心思總是青澀難懂，明明他的眸光隔著蒙眼布，她卻還是微微垂了眸，祖母并不是個活潑的女子，恰是水一樣的性子，內斂溫和，略帶羞怯：“洛陽的洛，笙歌的笙?！?/p>

“聽說先生總是徘徊在海面上，不會孤單嗎？”……

祖母與海座頭的故事開端，美好得就像我兒時讀過的童話，但又并不是完全相似，比如初遇那天并沒有傳說中的一見鐘情，但祖母的確對這位琴師產生了些許好感，或者說是友誼更合適。琴師語氣淡淡地講起大海、述起海鷗、也曾問過人間的一切，那些字句中的景象在少女清澈的眸中悉數攤開，亦倒映了他望過霧海時的恬淡神色。

更新時間：2025-07-31 14:2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