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漸漸收緊手指。
“淑妃,你若再不交出裕王妃,今夜便只能送你們母子團聚了。”
安兒本就先天不足,體弱多病,此刻被他這樣一掐,小臉瞬間憋得青紫。
“放開他!”
我想撲過去救下安兒,卻被人死死摁住。
“陛下難道要親手掐死你唯一的嫡長子嗎?”
“你說什么?”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被他扼住咽喉的孩子,似乎是真的覺得孩子像他,手下一松,安兒摔倒在地,恐懼和疼痛讓他哭出聲。
安兒無助的哭聲聽得我的心在滴血,心口一陣劇痛,我吐了一口血。
楚逸塵抬手示意侍衛(wèi)放開我。
我連忙擦掉嘴角的血跡,將安兒抱在懷里安撫,待他漸漸止住哭聲。
怔愣許久的楚逸塵也緩過神來,他白著臉問我:“你的意思是慕雪她還活著?她在哪里?”
他像個無頭蒼蠅般揪著染冬和谷里其他人問。
其他人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而染冬不愿搭理他。
最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將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瞳孔不斷放大。
我將安兒交給已經(jīng)掙脫束縛的染冬,然后面向楚逸塵,緩緩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臣妾云氏慕雪,拜見吾皇萬歲。”
10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皇家媳。
更沒想過會成為一國皇后。
我的父親是三品武將,跟隨衛(wèi)紀將軍駐守北地。
我生在北地,長在北地。
世家貴女所學(xué)的禮儀德行我從未接觸過。
娘親是太傅之女,才華和學(xué)識不輸任何男子。
甚至當(dāng)今丞相,曾經(jīng)三元及第的學(xué)識第一人曾親口承認論學(xué)識他不如我娘親。
她十六歲時曾經(jīng)為了證明自己,與當(dāng)年的科舉考生做過同一份卷子,她的答卷被一致認為最優(yōu)。
可是當(dāng)?shù)弥且幻雍竽切┬蕾p贊美全變成了斥責(zé)辱罵。
那之后娘親的才女之名成了她的污點,甚至遭到父母親人厭棄。
全京城無人敢娶她,一度打算青燈古佛過完一生。
直到父親一身軍功歸來求娶娘親。
所以,跟隨父親到了北地之后,她與娘家人斷絕關(guān)系,再未與京城那些君權(quán)父權(quán)至上的高位者有任何聯(lián)系。
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回到京城。
后來娘親雖將畢生所學(xué)全部傳授給我,教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甚至教我經(jīng)商兵法星象五行,卻從未教我如何成為別人家的兒媳。也因從未想過讓我成為皇家媳,故而從未教我如何做一個太子妃,甚至一國之后。
她說不想我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品。
娘親還總說,這個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女子從未得到過應(yīng)有的公平待遇。
她只想我所學(xué)都只為自己喜歡,快快樂樂地做自己,而不是為了去取悅?cè)魏稳恕?/p>
而我受娘親影響,從小到大想的都是繼承父業(yè),將來也做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女將軍。
所以賜婚旨意下來后,娘親第一次對父親發(fā)了好大的脾氣,打砸焚毀了許多她從前視若珍寶的東西。
發(fā)泄完情緒后,母親來找我談心。
她說:“阿雪,娘親曾經(jīng)拼盡全力試圖改變世人的思想,可一人之力實在渺小,無法撼動這個時代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
“如今賜婚旨意已下,為了保命,從今往后,你從前所學(xué)所想皆只能留一半。那些束縛我們女子的規(guī)矩禮儀,你也需學(xué)起來。
“只是切記,帝王不同于其他男子,千萬別一顆真心全托付于帝王,無論何時,你自己的命都是最要緊的。”
那之后,娘親像是變了一個人。
開始沉默寡言,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僅僅兩年,便撒手人寰。
可我最終還是辜負了娘親的囑托。
在楚逸塵一日復(fù)一日編織的謊言中,我漸漸淪陷。
當(dāng)我將滿滿一顆真心捧上之時,被算計的險些一尸兩命。
11
我起初并不知楚逸塵對裕王妃趙若的情意。
他們自幼相識,如同我和云昭與衛(wèi)尋衛(wèi)韻柔一樣。
只是趙若仰慕裕王楚云啟,并且求到天子跟前請旨賜婚。
楚逸塵的心意還未來得及宣之于口。
我們一家回京時,由裕王于城門口相迎,我與裕王因此結(jié)識。
之后,裕王總是來府上獻殷勤,有時來找父親請教,有時來尋云昭,卻總會來我跟前關(guān)懷一番。
娘親說那叫刷存在感。
從前父親去參軍前也曾像這樣。
只是父親單純?yōu)榱四镉H,而裕王目的不純。
我也知曉娘親的意思,所以我對裕王一直都是敬而遠之。
天子賜婚之后,裕王夫婦琴瑟和鳴,恩愛有加。
彼時還是太子的楚逸塵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放手。
只是他與裕王兩兄弟暗地里較勁了二十年,裕王一直的動向他一清二楚。
所以很快他便也向天子請旨賜婚我與他。
他一貫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對我也是體貼關(guān)懷備至。
我也漸漸淪陷。
他登基以后,我們之間的感情更是突飛猛進。
我和衛(wèi)韻柔也在這時慢慢疏遠了彼此。
后來,戰(zhàn)亂頻發(fā),裕王常出征在外,裕王妃便得了皇帝旨意,可以隨時進宮解悶。
這本也沒什么,從前在東宮之時,裕王妃便常與我們來往。
可我發(fā)現(xiàn),只要裕王妃在跟前,帝王的目光便一直跟隨著她。
我這才知道,哪里是讓裕王妃入宮解悶,分明是為了解他的相思之苦。
同時也感嘆,堂堂天子,竟能為摯愛做到這個地步。
后來,楚逸塵大病一場,幾度陷入昏迷,整個太醫(yī)院都束手無策。
天子重病,前朝也開始不安,連宮斗了大半輩子的太后也失了方寸,我下令封鎖天子病情,暫時由太后垂簾聽政。
太醫(yī)院院首翻遍醫(yī)書,提出:“如今,唯有以千年天山雪蓮入藥可以救陛下,可天山雪蓮難得,何況千年天山雪蓮,那更是見所未見。”
另有一太醫(yī)說:“那天山雪蓮生在極寒之地,有古書記載,曾有人在北地雪山見過雪蓮,只是北地雪山已有千年未曾有人登上其頂峰。”
聽到還有希望,我決定試一試。
要登頂北地那座雪山確實困難重重,但我和衛(wèi)尋曾一起想過對策,也曾到過距山頂三分之一處。
我將宮務(wù)托付給衛(wèi)韻柔,便前往北地。
在雪山腳下遇到正在巡邏的衛(wèi)尋。
我和衛(wèi)尋既是青梅竹馬,也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曾經(jīng)一起許下誓言,若天下太平,我們便一起游歷天下,踏遍山川湖海;若天下動蕩,他從戎報國,我做他的軍師,我們一起守護百姓。
可是一紙詔書,讓我們分隔兩地。
再見時,我已是太子妃,而他入京為他妹妹送嫁的。
他的妹妹衛(wèi)韻柔被冊封為太子側(cè)妃。
昔日的好姐妹,成了自己夫君的枕邊人,我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只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從衛(wèi)韻柔看向楚逸塵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她是心動的。
幾日后,衛(wèi)尋回了北地,我知道我和他很難再相見。
卻沒想到再見他是這樣的情形。
聽說我要上雪山尋找雪蓮,他便將巡邏任務(wù)交給他人,與我一起上山。
歷經(jīng)幾次生死,我們終于爬到山頂,也找到了盛開的雪蓮。
只是,下山途中,遭遇雪崩,衛(wèi)尋為救我死在了那場雪崩中。
12
而我九死一生,甚至搭上衛(wèi)尋一條命尋來的雪蓮卻落在了裕王妃手中。
我一生傷痕累倒在楚逸塵的病榻前。
醒來卻看到幾日前還病重昏迷的天子全無病態(tài),還將衛(wèi)尋用命換來的雪蓮制成的丹藥珍而重之地交到裕王妃手上:
“若若,這是你心心念念的雪蓮丹,逸塵哥哥給你尋來了。”
裕王妃趙若高興接過,嬌聲道:“謝謝逸塵哥哥,若若很喜歡。”
“不過想不到皇后娘娘對逸塵哥哥您真是情深意重呢,咱們不過是聯(lián)合太醫(yī)院編了個謊,她便真的去了那極寒之地。”
他們的對話,如同一記響雷,狠狠劈在我身上。
我沖過去想要搶過那雪蓮丹,卻被人死死摁住。
趙若故作驚慌失措的姿態(tài)躲在楚逸塵背后,無人看見的角落里卻笑得很得意來挑釁我。
“很得意是吧,只要我活著,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衛(wèi)大哥償命。”
“夠了,這與她何干,裝病是朕的主意。”
“皇后,不要忘了,雪蓮是你要去摘的,衛(wèi)尋也是為了你才上的雪山,這些若若都沒有逼你,也毫不知情,這命債怎可落到她頭上?”
是啊,我才是害死的衛(wèi)尋的罪魁禍首。
可是,趙若絕不無辜。
我怒極,對著楚逸塵破口大罵:“楚逸塵,堂堂天子,一國之君,為了取悅一個已嫁做他人婦的女子,不惜裝病罷朝,還害得忠臣良將為此喪命雪山,這么做,你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嗎?”
更新時間:2025-07-26 16:4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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