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平靜,劉開疆心里就越是不安。
這條老狐貍,就這么輕易地妥協(xié)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達康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堅硬而有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陪同劉省長,前往京海。”
李達康站了起來,他不像劉開疆那樣激動,也不像高育良那樣高深莫測。
他的臉上是慣有的嚴(yán)肅和緊繃,眼神銳利如刀。
所有人都看向他。
京州市委書記,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主動請纓去京海這個是非之地,他的意圖是什么?
劉開疆也愣了一下,他審視著李達康。
對于李達康,他的觀感很復(fù)雜。
這是一個不拉幫結(jié)派、只知道埋頭搞GDP的“孤臣”,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難以掌控。
不過眼下,李達康的主動,對他來說利大于弊。
第一,李達康不是高育良的人,帶上他,可以制衡高育良在京海的力量,尤其是祁同偉。
第二,李達康是漢東省常委,他的陪同,能分擔(dān)一部分政治壓力。
第三,李達康以作風(fēng)強硬、敢于碰硬著稱,有他在,京海那幫地方官僚或許不敢那么陽奉陰違。
電光火石之間,劉開疆就做出了決定。
他需要一個不是高育良派系的強力盟友。
“好!”
劉開疆立刻點頭,臉上甚至擠出贊許的表情,“達康同志有擔(dān)當(dāng)!你把京州的事情安排一下,我們立刻出發(fā)!”
李達康的回答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展現(xiàn)了他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省長放心。京州的工作,我會立刻做出安排。光明區(qū)那個項目,我讓丁義珍副市長先頂上,盯著進度,不會出問題的。”
他說得干脆利落,只是在安排一項日常工作,而不是去處理一場可能掀翻整個漢東官場的巨大危機。
這種鎮(zhèn)定,與劉開疆外強中干的激動形成了鮮明對比。
提到“丁義珍”,劉開疆的眼皮跳了一下,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jié)了。
安排好京海的人選,劉開疆的目光掃向剩下的幾位巨頭。
他的權(quán)威似乎又回來了,聲音也恢復(fù)了幾分省長的威嚴(yán)。
他看向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和省政法委副書記何黎明。
“季檢,黎明同志,”
劉開疆沉聲道,“我和達康同志去京海之后,省里的穩(wěn)定,就拜托二位了。檢察院和政法委要協(xié)同育良同志,穩(wěn)住局面,嚴(yán)防死守,絕不能讓任何謠言擴散,引起社會恐慌。明白嗎?”
季昌明推了推老花鏡,穩(wěn)重地點頭:“請省長放心,我們知道該怎么做?!?/p>
他言簡意賅,多一個字都沒有。
這種時候,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何黎明也立刻表態(tài):“堅決執(zhí)行省委的決定?!?/p>
會議室里的氣氛,從最初的恐慌猜忌,逐漸轉(zhuǎn)變?yōu)橐环N臨戰(zhàn)前的緊張肅穆。
這些在官場沉浮多年的高級干部,一旦有了明確的指令,便迅速進入了各自的角色。
恐懼被暫時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名為“政治責(zé)任”的巨大壓力。
劉開疆深吸一口氣,最后一次環(huán)視眾人,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下達了最后的通牒。
“同志們,我只說最后一點?!?/p>
他的聲音不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從現(xiàn)在開始,二十四小時!”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僵硬地停著。
“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我們必須找到沙瑞金書記!否則,二十四小時之后,上面要的就不是解釋,而是‘平叛’!”
“平叛”兩個字,他說得極重。
“到那時候,我們漢東省委省政府,有一個算一個,自上而下,誰都難辭其咎!”
話音落定,會議室里死的寂靜。
命令下達,各司其職。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冷風(fēng)灌了進來。
眾人魚貫而出,臉上都帶著無法掩飾的凝重。
沒有交談,沒有客套,只有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
李達康大步流星,直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他需要立刻打電話安排工作,他的秘書已經(jīng)小跑著跟了上去,手里拿著記事本,神情緊張。
高育良則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后面,他看了一眼劉開疆和李達康匆匆離去的背影,鏡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沒有立刻回辦公室,而是走向一個僻靜的角落,掏出了手機。
他需要給祁同偉打個電話,有些事情,必須重新部署了。
劉開疆和李達康親赴京海,這盤棋,變得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復(fù)雜。
而劉開疆,在秘書的簇擁下,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馬上備車!通知省政府辦公廳,我跟李達康書記要去京海視察工作!快!”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焦躁。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場決定他政治生命,甚至身家性命的豪賭,已經(jīng)正式開始了。
漢東省委大院的上空,烏云密布,一場狂風(fēng)暴雨,即將來臨。
二十四小時的倒計時,已經(jīng)悄然啟動。
黑色的奧迪A8L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在夜色籠罩的漢京高速上撕開一道口子。
車窗外,路燈和廣告牌化作一道道模糊的流光,飛速向后掠去。
車內(nèi),卻安靜得可怕,連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劉開疆閉著眼,靠在后座寬大的真皮座椅上。
他的坐姿無可挑剔,腰背挺直,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沒有一毫的松懈。
二十四小時。
這個時間限制,像一把劍,懸在他的頭頂。
不,比那更糟。
劍已經(jīng)落下來了,只是還沒砍到脖子上而已。
“平叛”。
這兩個字,他自己說出口的時候,都感覺舌根發(fā)麻。
這是什么概念?
這是要動搖國本的罪名!
沙瑞金,一個空降的省委書記,在他的地盤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這么人間蒸發(fā)了。
這事要是捅到天上去,他劉開疆,漢東省的省長,就是第一個祭旗的。
他慢慢睜開眼,眼縫里透出的光。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李達康。
李達康正扭頭看著窗外,側(cè)臉的線條在飛逝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剛硬。
他沒有像劉開疆那樣正襟危坐,身體微微前傾,一只手搭在車窗邊緣。
……
更新時間:2025-08-01 11: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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