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的梅園三號樓404宿舍,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沉浮的孤舟。
窗外,城市沉睡在濃稠的墨色里,只有遠處零星幾盞路燈,如同困倦的眼睛,在寒風中無力地眨著。
窗玻璃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將室外的寒意無聲地傳遞進來。
空氣冰冷、凝滯,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硝煙味。
宿舍中央,那張被各種數據線、筆記本、散落的打印紙徹底淹沒的書桌上,唯一的光源是林修那臺筆記本電腦屏幕散發出的、冰冷而執拗的幽藍光芒。
那光芒如同深海探照燈,刺破了室內的昏暗,映亮了圍坐在桌前的四張年輕而凝重的臉龐。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窗口如同蜂巢般排列著。
左邊是林修剛剛從那個塵封三十多年的加密壓縮包里提取出來的核心文件列表:設計藍圖、算法數據、偽造的舉報信、還有那份致命的實驗室訪問日志。
右邊,則是程曉菲和俞小舟連夜整理、補充的“新鮮”證據——從教務處電腦里爬取到的、近五年“智能感知與芯片設計”國家重點實驗室(簡程“國重”)的科研經費流水明細。
幽藍的光線在每個人的瞳孔里跳躍,如同不安的火焰。
“看這里,”林修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低沉而平穩,像手術刀準準地劃開病灶。
他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將兩份文件并排放大在屏幕中央。
左邊,是1987年那份“星火計劃”新型工業控制芯片的最終設計藍圖(design_blueprint_final.pdf)。圖紙復雜精密,標注著各種參數和電路拓撲。
右邊,是國重實驗室去年申報獲批的“基于神經形態計算的下一代智能傳感器芯片”項目書核心架構圖(Project_NeuroSense_Arch.pdf)。
兩張圖,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時光,卻在核心架構、關鍵模塊設計、甚至部分參數標注上,呈現出令人心驚肉跳的高度相似!
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孿生子!
“超過70%的核心架構重合度,”林修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像冰錐般刺入每個人的耳膜,“關鍵路徑優化算法,完全一致。功耗控制模塊,幾乎照搬。連……這個冗余校驗電路的獨特設計,”他的指尖點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個被陳星學長在日記里稱為‘星火校驗’的獨創結構,也原封不動地出現在王振華去年的項目里。”
“這……這是赤裸裸的抄襲!剽竊!”程曉菲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震得桌上的水杯嗡嗡作響。
她指著屏幕上那刺眼的相似處,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燃燒著熊熊怒火,“他偷了陳星學長的‘星火’!偷了三十多年!
還他媽用這個偷來的東西,繼續騙國家的錢!
給自己臉上貼金!
無恥!
敗類!”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獎學金被取消的屈辱,母親在電話里小心翼翼的嘆息,電子廠招工簡章上冰冷的字眼……所有積壓的憤怒和委屈,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洶涌地指向屏幕另一端那個道貌岸然的“學術權威”!
俞小舟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緊緊抱著膝蓋,蜷縮在椅子上,身體微微發抖。
她看著那兩張幾乎重疊的圖紙,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王振華……那個在開學典禮上侃侃而談、風度翩翩的教授,那個被無數學生仰望的學術泰斗……他的光環之下,竟然隱藏著如此骯臟的竊取和謊言?
這巨大的反差帶來的沖擊,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和惡心。她下意識地看向林修,仿佛想從他那里尋求一絲確認,一絲支撐。
趙明陽則是一臉懵懂夾雜著震驚。
他撓著鋼刷般的短發,湊近屏幕,瞇著眼睛努力分辨那些對他來說如同天書般的電路圖。
“啥意思?他……他把老學長做的芯片……換個名字……又賣了一遍?還……還賣得更貴了?”他指著國重項目書后面那一長串令人咋舌的經費預算數字,“這……這他媽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不止。”林修的聲音依舊冰冷,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幾下,調出另一份文件——程曉菲爬取到的經費流水明細。
屏幕上跳出一張巨大的表格,密密麻麻的數字如同螞蟻般排列。
“看這里,”林修的手指精準地點在幾個高亮區域,“設備采購費。去年申報采購的十臺‘超高速神經形態計算仿真平臺’,單價三百二十萬。供應商是‘銳創科技’。”
他調出另一份關聯文件,一個不起眼的工商注冊信息查詢頁面。
“銳創科技,法人代表,張銳。張銳,是王振華妻子張麗萍的親弟弟。”林修的聲音像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判決書,“而實際到貨記錄,”他調出國重實驗室的固定資產入庫清單掃描件,“入庫的所謂‘仿真平臺’,型號老舊,市場價不超過五十萬一臺。發票造假,實物調包。僅此一項,差價超過兩千七百萬。”
“再看這里,”林修的手指滑動,“人員勞務費。項目組常年掛著十幾個‘高級研究員’和‘博士后’,每人每月勞務費兩萬至五萬不等。但實際在實驗室打卡記錄和論文署名中,這些人……根本不存在。是虛構的‘影子人’。”
“還有,”他的指尖不停,調出幾張模糊的報銷憑證掃描件,“大量的‘國際差旅費’、‘高端學術會議注冊費’、‘專家咨詢費’……票據混亂,經手人簽名筆跡高度相似,疑為偽造。初步估算,近五年,通過類似手段套取、挪用的科研經費,總額……可能接近一個億。”
“一個……億?”趙明陽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他拿這么多錢……干啥了?”
林修沒有回答,只是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幾張模糊的、像是從遠處偷拍的房產照片。
照片里是幾棟掩映在綠樹叢中、造型別致的獨棟別墅,還有一張停在豪華別墅車庫門口的、流線型的銀色跑車特寫。
“海外資產。初步查到,王振華兒子名下有位于加州硅谷和西雅圖的兩處豪宅。他妻子名下,有這輛最新款的阿斯頓·馬丁。”林修的聲音毫無波瀾,“資金來源不明,但時間點與部分大額經費異常流出吻合。”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筆記本電腦風扇高速運轉發出的、如同垂死掙扎般的嗡鳴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
一個億!
套取國家科研經費!
剽竊三十年前的學術成果!
偽造票據!
虛構人員!
海外購置豪宅豪車!
這一條條、一樁樁觸目驚心的罪證,像一柄柄淬毒的冰錐,狠狠扎在每個人的心上!
帶來的不僅僅是憤怒,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懼!
對手的強大和黑暗,遠超他們最壞的想象!
這不再僅僅是為程曉菲討回獎學金,為三十年前的404小隊洗刷冤屈那么簡單!
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盤踞在學術權力巔峰數十年、編織了龐大利益網絡、手段狠辣、能量通天的巨鱷!
俞小舟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看著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數字和圖片,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一個億……豪宅……跑車……王振華那張在開學典禮上慈祥微笑的臉,此刻在她腦海中扭曲成了猙獰的惡魔!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仿佛這樣能抵御那無孔不入的寒意。
她甚至能想象出,如果王振華知道他們掌握了這些……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開除?
污蔑?
甚至……更可怕的事情?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緊了她的心臟。
程曉菲臉上的憤怒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蒼白的震驚和茫然。
她呆呆地看著屏幕,嘴唇微微顫抖。一個億……這個數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在她的心頭。
她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這滔天的罪惡面前,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她甚至感到一絲荒謬的可笑——自己竟然妄圖用一張獎學金證明去對抗這樣的龐然大物?
她想起了母親蒼白的臉,想起了那個冰冷的電子廠……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絕望感,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趙明陽更是徹底懵了。
他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嘴巴微張,眼神空洞。
一個億?
豪宅?
跑車?
這些詞匯對他來說,遙遠得如同另一個世界。
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踢到鐵板了!
不,是踢到鈦合金裝甲板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林修,這個平日里冷靜得像機器的家伙,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林哥……”趙明陽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明顯的顫抖,“這……這玩意兒……咱們……咱們搞不定吧?要不……要不就當沒看見?把東西……刪了?”
“刪了?”程曉菲像是被這句話猛地刺醒,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趙明陽,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悲憤和一絲被背叛的刺痛,“刪了?!趙明陽!你他媽說什么屁話!一個億!那是國家的錢!是老百姓的稅!他偷了三十年前學長的成果!害得他們背了半輩子黑鍋!現在還想繼續偷!繼續騙!你讓我刪了?!當沒看見?!你對得起宿管大爺手臂上那道疤嗎?!對得起陳星學長刻在徽章上的密鑰嗎?!”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帶著哭腔,在寂靜的宿舍里回蕩,字字泣血。
趙明陽被吼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那你說怎么辦?!舉報?往哪舉報?教務處?李主任是他的人!校長信箱?說不定早就被曬掉了!教育局?紀委?我們連門都摸不著!就算摸著了,人家信我們四個毛頭小子,還是信他一個榮譽院長、國重首席?!他動動手指頭,就能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我們!獎學金?畢業證?搞不好還得進去!”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拔高了:“曉菲!我知道你委屈!我也恨!可你看看!看看這些!”他指著屏幕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證據,“這他媽是捅破天了!我們拿什么跟人家斗?!雞蛋碰石頭嗎?!”
絕望的情緒如同濃霧般在宿舍里彌漫開來。俞小舟把頭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聳動。
程曉菲死死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趙明陽煩躁地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踱步,像一頭困獸。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林修,緩緩抬起了頭。
幽藍的屏幕光映著他冷峻的側臉,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了絕望的迷霧。
“直接舉報,”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砸在每個人心上,“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
他調出一個新的窗口,上面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由無數線條和節點組成的網絡關系圖。
節點上標注著名字:王振華、張麗萍(妻)、張銳(妻弟)、李主任(教務處)、周強(班長之父,某市領導)……甚至還有幾個校董的名字!線條錯綜復雜,代表著利益輸送、裙帶關系、學術依附……
“他的關系網,根深蒂固。從學校到地方,甚至更高層。”林修的手指在幾個關鍵節點上劃過,“舉報信,99%會被攔截、壓下、或者被定性為‘誣告’。剩下的1%,會啟動調查,但調查組里,很可能就有他的人。證據,會被質疑、被拖延、甚至被‘意外’銷毀。我們……”他的目光掃過程曉菲、俞小舟、趙明陽,“會成為犧牲品。開除,是最輕的。污名化,反咬一口,甚至……更糟。”
他每說一句,宿舍里的溫度就仿佛降低一度。趙明陽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程曉菲的身體微微顫抖,俞小舟更是感覺如墜冰窟。
“那……那怎么辦?”俞小舟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蚋,“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林修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落在那張象征著三十年前冤屈和期盼的青銅齒輪徽章上。
徽章靜靜地躺在桌角,在幽藍的光線下,中心那顆藍寶石折射出深邃而神秘的光芒。
“唯一的勝算,”林修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制造一場他無法撲滅的……輿論海嘯。”
“輿論海嘯?”程曉菲猛地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芒。
“對。”林修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幾個國內外知名的學術打假網站、大型社交媒體平臺、甚至是一些擁有巨大影響力的科技自媒體賬號界面。
“將證據,尤其是經費套取、學術剽竊的核心證據,進行脫敏處理,抹去可能追蹤到我們的信息。然后,選擇關鍵節點,同時引爆。”
他指向屏幕:“學術倫理網站,曝光剽竊。
財經調查媒體,深挖經費黑洞。社交媒體,制造話題熱度,引發公眾關注和討論。
形成多維度、立體化的信息轟炸。
當關注度達到臨界點,形成全民熱議的公共事件時,”林修的目光銳利如刀,“體制內的力量,才會真正重視,才會迫于壓力,啟動無法被干擾的調查。
到那時,我們手里的完整證據鏈,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決絕:“這需要精密的策劃,嚴格的匿名措施,以及對信息傳播規律的精準把控。風險依然存在,但……這是唯一可能撕開鐵幕的路徑。”
宿舍里再次陷入沉默。
但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絕望的死寂,而是充滿了凝重的思考和權衡。
程曉菲的眼神劇烈地閃爍著。
憤怒、不甘、恐懼、以及一絲被點燃的希望,在她眼中交織。
她死死盯著屏幕上王振華的名字,又看看那枚青銅齒輪徽章。
三十年前的冤屈,母親的醫藥費,自己的未來……像三座大山壓在她的心頭。
林修的計劃,像一把雙刃劍,危險,卻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干了!”程曉菲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她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與其窩囊地被踩死,不如拼一把!就算輸,也要濺他一身血!為了陳星學長!為了宿管大爺!也為了……我們自己!”
她的話像一針強心劑,瞬間點燃了趙明陽的血性!
“媽的!拼了!”趙明陽低吼一聲,拳頭重重砸在床架上,“老子爛命一條!怕個球!跟他干了!”
俞小舟看著兩人,又看看林修那冷靜而堅定的側臉。
心中的恐懼依然存在,但一股微弱卻堅定的勇氣,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悄然滋生。
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雖小,卻異常清晰:“我……我也干!”
林修看著三人,鏡片后的目光微微閃動。
他點了點頭,沒有多余的言語,手指再次在鍵盤上飛舞起來:“第一步,備份所有核心證據,物理隔離。原始U盤,必須絕對安全。”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角那枚青銅齒輪徽章上。
中心那顆深邃的藍寶石,在幽光下靜靜流轉。
程曉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猛地一動!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她伸出手,極其小心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寶般,拿起了那枚徽章。
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帶著歷史的厚重。她的指尖輕輕拂過齒輪的齒牙,最后停留在中心那顆藍寶石上。
“林修,”程曉菲的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冷靜,“這顆藍寶石……能拆下來嗎?”
林修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寶石上,他接過徽章,湊到強光手電下仔細觀察。
寶石鑲嵌得極其精密,邊緣幾乎與青銅底座融為一體,肉眼幾乎看不到縫隙。
“理論上可以。”林修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寶石硬度極高(莫氏硬度9),鑲嵌底座是韌性較好的青銅。
用極細的工具,從特定角度切入,有可能無損分離。但需要極其精細的操作。”
“拆!”程曉菲斬釘截鐵,“把備份了所有核心證據的U盤,藏進去!”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藏……藏進藍寶石里?”趙明陽張大了嘴,“這……這玩意兒才多大?U盤塞得進去?”
程曉菲沒有回答,而是從自己抽屜深處,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只有指甲蓋一半大小的黑色U盤!
金屬外殼,接口是微型USB。這是她之前為了備份重要學習資料,特意買的世界上最小的U盤之一!
“金士頓DT2000,尺寸:19.5mm x 14.5mm x 2.1mm。”程曉菲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冷靜,“這顆藍寶石,直徑約8mm,但它是弧面切割,內部空間……理論上,如果小心剝離底座,內部空腔足以容納這個U盤!”
她看向林修:“能做到嗎?把寶石拆下來,把U盤放進去,再完美地裝回去?讓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跡?”
林修的目光在微型U盤和藍寶石之間來回掃視。他的大腦如同高速計算機般進行著空間建模和力學分析。片刻后,他點了點頭:“可以。需要特制的微型工具。我有。”
他轉身,從自己那個如同百寶箱般的工具抽屜里,翻找出一個極其小巧的銀色金屬盒。
打開盒子,里面是各種細如發絲的鑷子、微型螺絲刀、超薄刀片……甚至還有一個小型放大鏡夾具。
“給我半小時。”林修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戴上放大鏡頭戴設備,調整好燈光,將徽章固定在微型夾具上。
他的動作變得極其緩慢、極其專注,指尖穩定得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臂。
他用一把比繡花針還細的平口刀,小心翼翼地探入寶石與青銅底座的結合縫隙,尋找著那微乎其微的應力點。
宿舍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修操作時極其細微的金屬摩擦聲,以及四人壓抑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充滿了緊張和期待。
程曉菲緊緊盯著林修的手,指甲再次深深嵌進掌心。
她看著那枚承載著兩代404小隊命運和希望的徽章,看著那顆即將被打開的藍寶石,心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想起了母親蒼白的臉,想起了宿管大爺手臂上那道閃電般的疤痕,想起了陳星學長在日記里那句“星火不滅”……她將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了這枚小小的徽章上!
俞小舟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趙明陽屏住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終于!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細不可聞的脆響!
在林修手中那把細如毫芒的刀尖精妙一挑下,那顆深邃的藍寶石,如同熟透的果實般,從青銅底座的懷抱中,被完整無損地剝離了出來!
寶石下方,露出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光滑的凹槽!
林修用最細的鑷子,夾起那個微型U盤。
U盤在強光下閃爍著微弱的金屬光澤,里面存儲著足以掀翻一個學術帝國的滔天證據!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U盤放入寶石底部的凹槽中。尺寸,嚴絲合縫!
接著,他拿起寶石,用特制的、粘性極弱的光學膠水,極其均勻地涂抹在底座邊緣。
然后,他如同進行最精密的鐘表組裝般,將寶石重新對準凹槽,穩穩地、緩緩地按壓下去!
膠水在壓力下均勻擴散,形成一層薄到幾乎看不見的粘合層。
當林修的手指最后離開寶石表面時,那枚青銅齒輪徽章靜靜地躺在桌面上,中心那顆藍寶石依舊深邃璀璨,折射著幽藍的光芒。
外表,看不出任何被開啟過的痕跡!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操作從未發生!
只有404小隊的四人知道,這枚跨越了三十多年時光的徽章內部,那深邃的藍寶石之下,此刻正靜靜躺著一枚足以點燃燎原之火的“星火”!
程曉菲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觸碰那枚冰涼的徽章。
指尖傳來的,是金屬的堅硬,是寶石的冰冷,更是那份沉甸甸的、跨越時空的責任和希望。
她緊緊握住徽章,將它貼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心口。
仿佛能感受到那枚微型U盤在黑暗中散發出的、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數據脈沖。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依舊濃稠。
但404宿舍里,四雙年輕的眼睛,在幽藍的屏幕光映照下,閃爍著同樣決絕的光芒。
齒輪,已經悄然轉動。
更新時間:2025-08-01 08:3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