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丈夫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對抗路夫婦。
他心中惦記著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而我怨恨他移情別戀。
婚后一年,我們每天都跟吃了炮仗般惡語相向。
可被調往邊界維和時,他卻將我藏匿于安全通道中,獨自引開敵人:
“不要害怕,活下去。”
引爆手榴彈之時,他朝著我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
“欠雅姨的債,現已還清。”
“若有來世,只愿與盼盼長相廝守。”
爆炸結束后,我只找到了他攥著姐姐姓名牌的右手。
當夜,我在身上綁滿了炸藥包,只身一人沖進了敵人的據點。
再睜眼,我找到首長父親:
“援外醫療,我愿前往。”
這一世,換我援外醫療阻遏災病,成全他與繼姐相守的愿望。
1.
“你、你要代替盼盼去進行醫療援助?”
父親驚得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
畢竟自打柳盼盼和她母親跑來大院認親后,我就每天想方設法的趕她們走。
讓我代替她去國外吃苦,更是無稽之談。
“可是你不久前不是還哭鬧著要盡快和衛時封舉辦婚禮?”
我斂下眼睫:“讓他和柳盼盼結婚也挺好的。”
父親沉默半晌,嘆了一口氣。
雖有愧疚,可是在我和柳盼盼之間,他更喜歡青梅為他生下的乖巧懂事的女兒。
即使我聰穎過人,二十歲便完成了醫科學業,五年便成為主治醫生。
前世若不是我提前發現了名單有異,他也會默認這個烏龍順勢將我調走。
于是,他當即草擬了一份改派書。
時值酷暑,我從父親書房中出來時,驕陽烈日下院子里正站著一個人。
前世,衛時封也是在太陽下曬得雙唇干裂,只求父親能夠禁止女性軍醫援外醫療。
那時是我強行將已幾近昏厥的他拉進了屋。
之后也是我瞞著他布置婚禮現場趕鴨子上架。
現在,我拿著一瓶水走向前遞給他。
“你有沒有想過,作為首長,父親必須一視同仁。”
他擰起劍眉看向我,沒有接。
“守衛國家,守衛婦女兒童,是我們男人的責任。”
“呵。”
我收回手輕笑了一聲:
“父親需以身作則,我和柳盼盼必定有一個要前往支援。”
“你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衛時封臉色黑沉了幾分:
“只要你不胡攪蠻纏,這項禁令并非不可以下達。”
我挑了挑眉,惡劣的揚起嘴角:“是嗎,那祝你好運。”
說完我不顧他咬牙切齒的眼神,大步離開。
我不打算告訴他,援外人選已替換成我。
前世他給我受了那么多氣,我也得再給他添一次堵。
這樣,等我走后,他才會更加感恩戴德的謝我吧。
想起前世他不顧我的反對將我藏匿在安全通道中,獨自一人去引開敵人,我心頭就泛起陣陣酸澀。
我曾不愿服輸將他綁在我身邊,到頭來不僅與他漸行漸遠,還斗得兩敗俱傷。
就算最后一刻他愿意舍棄性命護我,可他念的終究是柳盼盼。
我捏緊手里的水。
衛時封,這次,我成全你平生夙愿,了清兩世恩怨。
2.
回了臥室后,我開始回憶那場奪去了上萬人生命的傳染病。
前世醫療隊到達三個月后,一場不知名的疫病突然爆發。
當地手握軍政兩權的黑幫頭領受到感染死亡,社會秩序一下子瓦解。
越來越多的人越過邊界,傳染源進入國內。
我國不得不調派部隊維護邊界安全。
但如果,一開始這場傳染病就受到控制,是不是就不會引起戰爭……
一夜未眠,我拿著梳理好的物資清單剛走出門,就被一個人影一把摜在了墻上。
“你就非得讓盼盼去國外嗎?”
“她畢竟是你姐姐!”
是衛時封。
他身上有濃烈的酒氣,眼睛紅得嚇人。
“松開!她可不是我姐姐!”
我咬牙呵斥。
他卻將我的肩膀攥得更緊,另一只手滑到我的脖頸上:
“柳苗苗,像你這樣爭強好勝、惡毒自私的女人,誰會愛你。”
“若不是因為雅姨,我……”
我憤怒的一腳踹到他的肚子上。
“你就算掐死了我,也不能改變什么。”
我摸了摸火辣發疼的脖頸,動了動僵硬的肩膀,聲音沙啞緊澀。
衛時封捂著腹部痛苦蜷縮,再抬頭,他的目光落到我脖子上顯眼的烏青。
臉上閃過懊悔:
“對不起,我喝多了。”
我撿起掉落的本子,轉過身背對他:
“既然享受了國家的福利,該承擔的指責必不能少。”
“你就不必憂慮了。”
說到最后幾個字,我的聲音里染上顫抖的哭腔。
而他并未發覺,只扯起一抹苦澀的笑:
“盼盼也不過才來了五年,明明……”
明明是我享受了二十七年的舒坦和資源。
明明該被派去的人是我對嗎?
我濕了眼眶氣憤轉頭,他已失魂落魄的轉身離去。
我捏緊了手中的本子,咬緊牙。
放心吧,衛時封,我不會纏著你了。
等我從辦公室回來時,房內桌面已擺上了幾盒止血化瘀的藥膏。
我扯下脖子上的絲巾盯著看了許久,爾后面無表情的塞進了柜子里。
我知道,他對我所有的關心,只是因為媽媽為了救落水的他溺亡后生出的愧疚。
只是我上一世看不明白,只固執的想抓緊最后一根稻草。
調派指令已送到了我手中。
我也將結婚報告拿了回來。
父親沒有公布修改后的名單,只在私下告知了柳盼盼此事。
只是衛時封還不知道此事,依然在為調派之事奔波。
這天,透過未闔緊的院門,我看到了衛時封和柳盼盼。
沒有了援外的負擔,柳盼盼眉間的憂愁不見蹤影,歡快的鼓著掌:
“時封哥哥真是心靈手巧,這么快就完成了一只草編蚱蜢。”
衛時封將掌心的草編蚱蜢遞過去,眼睛溫柔的落在柳盼盼的身上:
“喜歡的話送給你。”
心尖發顫。
年幼時爸爸不在,媽媽便會編織草編動物來哄我。
后來媽媽去世,衛時封便學著她編織草編動物哄我開心。
他從一開始的生疏,到逐漸熟練,每天都會給我送來新的草編動物。
后來,他也會編織這些送給柳盼盼。
為獨一無二的偏愛北人搶走,令我嫉妒上頭,因為此事常常和衛時封爭吵。
柳盼盼看見我,狹長的眉眼一彎:“可我想要小兔子。”
衛時封身子一僵。
我徑直推開門走回房。
草編兔子,是媽媽去世那天編織給我的。
也是我僅剩的一個來自媽媽編的草編物。
這么些年,衛時封都不敢編織兔子送給我。
那放滿草編動物的柜子里,也只有唯一一只兔子。
這些都是她在村里玩爛了的東西,柳盼盼看不上。
但她很樂于惡心我。
推門的瞬間,衛時封看了過來。
我沒有向他投去視線。
當晚,我的房門被敲響。
開門后沒有人,只有一只草編兔子放在地上。
我盯了許久。
“真丑。”
爾后關上了門。
沒多久,我重新打開門撿了起來。
3.
為預防疫病的發生,醫院每月都需要采取水樣檢測。
等我去河道采取水樣時,柳盼盼正淚眼婆娑的與三五好友賣慘。
“在過一周盼盼就要去國外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為什么不能是柳苗苗那個囂張跋扈的人走。”
“聽說她前段時間還在逼衛時封娶她,深明大義一點不占,滿腦子都是兒女情長。”
“一點都不像首長的女兒,還是盼盼更擔當得起。”
柳盼盼聞言假意為我辯解,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
直到看見我面無表情的走來時,聲音戛然而止。
許是被撞破在背后說他人壞話,幾人有些許心虛,卻又硬著頭皮強撐著瞪我。
“看什么看,我們說得有錯嗎?”
我熟視無睹,自顧自的采取水樣。
父親不在時,我沒少被大院里的孩子欺負。
十歲后媽媽離世,我惶恐不安下開始爭強好勝,更是憑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
后來二十歲父親成為首長回來,許多人開始巴結我,我看不上她們的行為。
兩年后莫名其妙冒出柳盼盼,她更為和氣,大家便更喜歡和她待在一塊。
沒幾天就要離開了,我也懶得多費口舌。
“妹妹。”
等我回神時,只剩下柳盼盼。
“雖不知妹妹為何愿意替我援外,但姐姐還是在這里謝過你了。”
“雖然我身為護士,是真的想為大家盡一分力。”
她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站直看向她,歪頭一笑:
“你若有此真心,當初就不會在背后挑唆父親將我調派。”
她一愣,眼里閃過慌張。
“若不是我提前發現派遣名單有異,現在公布出去的名單上就是我的名字。”
“還能有機會讓你在這里裝可憐?”
我嗤笑:“柳盼盼,你是我見識過的最惡心的人。”
“你!”
她心口劇烈起伏了幾下。
突然看到了什么,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下一秒,抓住我的衣襟往河里倒去。
“啊,妹妹,你為什么要推我!”
她一邊說一邊將我往深水處推。
腳尖墊不到地,我只能拼命揚起頭掙扎。
也是這時,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衛……救……”
我奮力朝他伸出手去,卻發現他直直奔向柳盼盼,撈起她就往河邊游。
千鈞一發之際,我被趕來的保衛科人員帶上了岸。
柳盼盼坐在地上啜泣,還不斷的假意為我解釋。
“妹妹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小心的,你們不要怪她……”
衛時封氣得漲紅了臉,推開圍著我的人沖到我面前:
“你瘋了嗎?就這幾天都容不下她嗎?”
“咳咳,衛時封……我……”
我被嗆了好幾口水,話都說不完整,而他也沒有耐心聽。
“夠了!”
衛時封雙眼通紅瞪著我:“我原以為你只是脾氣壞了點,沒想到竟是如此惡毒!”
“你不配為首長之女,更對不起你作為醫生的身份。”
“若同為醫生的雅姨看見你這副模樣,恐怕死不瞑目!”
“衛時封!”
我掙扎著站起來,顫著手指指著他。
我正要開口,腦袋卻一片暈眩。
下秒,穩穩倒在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衛時封有片刻的慌亂:“苗苗。”
昏迷之前,我咬緊牙:“你沒資格提我媽媽。”
我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周遭一切漸漸模糊。
嘈亂的聲音里夾雜著柳盼盼可憐兮兮喊聲:
“時封哥哥……”
4
等我醒來時,衛時封破天荒的守在我病床前。
“對不起。”
他沙啞著聲音開口。
我抽出被他握著的手,閉上眼睛:
“滾,你沒有什么好道歉的。”
身旁久久未動,半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衛時封給了自己一巴掌,爾后是拉門出去的聲音。
五天后,我開始著手收拾個人物品。
我打算將媽媽留給我的草編兔子帶走。
可是我將柜子里所有的草編動物倒出來,都沒有看見那兩只兔子。
等我找到柳盼盼時,她正拿著我的草編兔子把玩。
“柳盼盼!”
我憤怒大吼,她手一抖,兔子直接摔在地上。
我猛地抽出腰間的手槍,上膛。
她嚇得摔倒在地,正正坐壞了地上的兔子,聲音發顫:
“妹妹,我只是羨慕想看看,你不要生氣。”
我目眥盡裂沖過去將她壓在身下,將槍抵在她的腦袋上。
“把槍放下!柳苗苗!”
衛時封突然出現,手中拿著一把香蕉,面色慌張。
“不過就是一只草編兔子,你還要她償命嗎?大不了我賠給你就是。”
我轉頭死死盯著他:“你拿走的。”
他下頜緊繃沒有反駁。
柜子的鑰匙,只有我和他有。
“盼盼要去援外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衛時封眼神冷了幾分:“你導致她至此,難道不值這幾根雜草?”
“我導致的?……”
我呼吸顫抖:“國家政策,是我制訂的嗎?”
“調派之人,是我指定的嗎?”
“衛時封,你憑什么怪我!”
他呼吸一滯,依然嘴硬:“若不是你……”
“你閉嘴!”
我失控怒吼:“那是我僅剩的一個!”
“是我辛辛苦苦才保存下來的!”
他眉間有些不忍:“對不起,我以后每天都會給你編。”
“你算什么東西!”
我用了幾分力氣抵住柳盼盼的脖頸,槍支在她額頭上壓出痕跡。
“時封哥哥……”
柳盼盼聲音發顫,楚楚可憐。
衛時封臉色一變,掏出手槍上膛指著我。
“你不要沖動!不然我……”
眼眶酸澀,我嗤笑一聲:
“不然什么?你要開槍打我嗎?”
衛時封下頜緊繃:“你不要逼我……”
“來啊!開槍啊!”
“有本事你就朝著我開槍!”
我赤紅著眼,食指緩緩下壓。
下一秒,子彈擦過我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
我松開柳盼盼,起身抽出彈夾扔到地上。
衛時封猛地瞪大眼睛,里面空無一物。
他這時才發現,我拿的一把仿真玩具槍。
是他曾經給我用來嚇退不懷好意之人的。
我面無表情的越過他,衛時封拉住了我。
“苗苗…”
衛時封聲音發顫。
“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懶得聽他的辯解,推開他的手大步離開。
衛時封這兩天經常帶著水果來找我,只不過我從未見他。
他留在門前的水果被我拿給了給科室的同事。
援外前夜,他敲響了我的房門:
“苗苗,我不該對你開槍。”
“對不起。”
“我會娶你,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沒有回應。
他在屋外站了一會兒后,腳步聲遠去。
我捏緊了手中的筆,眼角滑下一滴淚。
援外當天,我登上了運送藥品和物資的飛機。
此時院里正舉行著告別大會,衛時封大概已知道名單更改。
只是我沒想到,當我通過登記口時,身后傳來了衛時封的聲音。
“等等!”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對不起,我必須娶你妹妹。”
我一愣。
原來他以為我是柳盼盼。
看來他在得知首長之女要隨物資提前趕往國外時,慌了神便趕了過來,并未參加告別大會。
而我和柳盼盼的背影確實相似。
他并沒有認出我來。
“很抱歉,沒能阻止你前去援外。”
“但是,如果你現在后悔了,我愿意賭上我的前程帶你走。”
身后男人的聲音堅定有力。
我自嘲一笑,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
身后是他消散在空氣中的呼喚:
“盼盼!”
更新時間:2025-07-31 16:4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