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外賣的烤肉拌飯沒有沙拉醬，我就跟丈夫提了離婚。
40歲生日這天，我點了一份烤肉拌飯，作為送給自己的一份生日禮物。
外賣還沒到，我錘著酸痛的腰，高中兒子報菜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備好需要的食材，緊接著是給癱瘓在床的婆婆測血糖、喂水、翻身,再將弄臟的床單丟進洗衣房......
等忙完門鈴也響了，打開門卻是結婚十八年的丈夫小心翼翼扶著懷二胎的養妹。
他進門理所應當吩咐我：
“欣柔聞不得外賣味道，你重新做些營養餐，跟上次一樣。”
兩人進屋，腳邊垃圾桶里躺著透明的外賣袋子。
我盯著垃圾桶里的嘔吐物，沒有絲毫嫌棄將蓋子打開，濃濃的烤肉香氣飄了出來。
跟丈夫剛結婚時，我們就愛吃這家烤肉飯，他會把我最愛吃的沙拉醬都留給我。
而現在這份烤肉飯，單看沒有什么差別，只是沒有了沙拉醬。
我心頭涌上深深的無力，倚靠在門框，看著丈夫輕輕托起養妹的孕肚。
我突然出聲：“我們離婚吧?！?/p>
他將女人好生安撫在沙發上，皺眉問我：“離婚？就因為不讓你吃外賣？”
“不，是因為沒有沙拉醬?！?/p>
1
謝行川看我杵在門口，面上有些疑惑：
"沙拉醬？這跟沙拉醬有什么關系。"
緊接著他無奈笑笑：“不讓你吃外賣是為了你好，阿讓你別跟個小孩子一樣嘴饞?！?/p>
他牽著我進屋，抽出紙巾仔仔細細擦干凈我的手指，仿佛剛剛只是我胡言亂語。
“欣柔是你妹妹，懷孕很容易餓，去做些她愛吃的?！?/p>
“她愛吃蝦你清楚的，去吧。”
軟塌上挺著孕肚的容顏嬌美的是我的養妹陸欣柔。
因著懷孕小腿水腫，她嬌嫩的臉頰上泛起絲絲蒼白，謝行川自然揉捏著女人白玉般的小腿。
我怔怔低頭看到自己短粗泛黃的小腿，當初懷謝承的時候腿腫到三倍也要做飯洗衣服。
“咕咕”，我又聞到了那誘人的烤肉香，只可惜沒有想要的沙拉醬。
我遺憾重復：“謝行川，我們離婚。”
兒子謝承板著臉站在門前，聽見我的話有些煩躁一腳踹飛垃圾桶。
“媽，不就是小姨來家里住，有必要這么鬧么？”
烤肉飯徹底散開了，泛著廉價的香精味道。
這味道熏得陸欣柔臉色更加難看，就像一朵搖搖欲墜的丁香。
“姐夫，這味道屬實難聞，我嘔.....”
謝行川溫和的臉徹底陰沉了下來，抱起人沖進臥室。
與我擦肩而過時還低聲警告。
“將垃圾收拾干凈，不要讓我再聞到一點這惡心的味道?！?/p>
謝承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氣勢，也跟著沖進去。
惡狠狠瞪了我一眼，”要是小姨和弟弟有什么問題，你就完了。”
我僵硬上前蹲下身一點點撿起地上的米飯和冷掉的烤肉。
剛和謝行川在一起的時候，住在十平不到的出租屋，點一份最便宜的八塊錢烤肉拌飯，但份量很少根本不夠兩人吃。
我想了個辦法，用電飯煲蒸了一碗米飯，把整份烤肉拌飯放進電飯煲淋上老干媽。
我們兩個握住勺子使勁攪拌，烤肉的鮮香，沙拉醬的甜膩，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謝行川說那時候是一月里最幸福的時候。
我鬼使神差地撿起一粒米飯放進了嘴里，試圖從里面找到從前的感覺。
很難吃，沒有沙拉醬什么都不一樣了。
這時謝行川抱著陸欣柔出來了，居高臨下斜睥著我語氣帶了些嫌棄。
“陸讓，你就這么饞？臟了還要撿起來吃。”
“收拾收拾，我們出去吃，今天是個特殊日子?！?/p>
我攥緊手心，隱約浮起一絲期盼，這點情緒短暫蒙蔽難堪。
他們是不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謝承皺眉上下打量我一圈：
“媽，你穿著小姨的衣服好丑啊，就像......”
"就像個水桶一樣哈哈哈！"
陸欣柔嗔怪瞪了一眼謝承：“小承，不能這樣說媽媽?！?/p>
隨即看向我：“姐姐，這衣服你要是喜歡，我下次多帶些給你。”
我身上這身衣服是陸欣柔穿過一次不要的，謝行川說浪費讓我打粗穿。
我想著也是，做家務穿什么都一樣。
于是我一件T恤反反復復穿了三年，刷碗、拖地、給婆婆端屎端尿、甚至伺候陸欣柔的寵物狗......
我忙得沒空保持身材、沒空買新衣服化妝，成了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
而陸欣柔嫁給富豪老公健身、旅游、美容，即使第二次懷孕也依舊皮膚白皙，身材勻稱，被謝行川父子供著哄著。
喉嚨艱難干澀吐出幾個字：“我不去了?！?/p>
三人的背影消失很久了，依稀還能聽到謝承雀躍的聲音。
“小姨你能不能幫我開家長會，我媽身材太差了?！?/p>
“啊啊真的嗎！要是小姨你是我媽就好了！”
他們甚至絲毫沒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扯起一抹嘲諷的笑，任由心凝結成冰。
2
獨自呆坐半晌，我起身給自己下了碗長壽面，還臥了兩個蛋，簡簡單單過了生日。
剛吃完最后一口，他們回來了。
謝行川手里拎著一大堆東西，看到我沒向往常一般迎上來有些無奈。
“今天是欣柔來我們家的第一天，不要賭氣嗯？”
“剛剛是我態度差了，給你打包了飯菜，趁熱吃?！?/p>
我視線略過他手中的袋子，葉酸、托腹帶、孕婦裝全是最貴的牌子，只有一小袋是打包的飯菜，紅色的蝦殼很清晰。
“我海鮮過敏，謝謝?！?/p>
謝行川愣在原地，眸中浮起一抹驚訝。
“那你之前......”
"吃了抗過敏的藥。"
他指節猛地攥緊又驟然松開，最后低低說了聲：“抱歉，我不知道。”
說不上什么失望，當初白手起家沒錢吃這些，謝行川不知道很正常，我不怪他。
只是之后我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謝行川目光一凝看著碗里剩的一根面條，瞳孔微縮似是想起了什么。
我淡然端起碗進了廚房：“是我的生日，不是什么大日子?！?/p>
謝承明顯也聽到了，圍著陸欣柔的動作一頓，手里攥著的項鏈也有些燙手。
“媽，你怎么不早說？”
有什么必要嗎？
依舊是我忙前忙后做一大桌菜，拖著過敏紅腫的手臂看他們其樂融融。
往往還沒吃幾口就要伺候癱瘓的婆婆。
跟往常沒什么兩樣。
正在尷尬的時候，婆婆房里傳來一聲巨響。
謝行川臉上閃過擔憂，催促道：
“媽估計是難受了，你去收拾收拾?！?/p>
我徑直上樓，沒去婆婆房間，而是去臥室收拾東西。
翻了一通，才勉強在衣柜最底下找到幾件十年前買的衣服，鮮艷的花色顯得不倫不類，早就過時了。
我沒有絲毫嫌棄，所有的東西也只塞了半個箱子。
我拎著箱子走時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相框。
“砰！”
玻璃應聲而碎，謝行川和我之間裂開了一道縫隙，只剩下他和陸欣柔相依偎。
這是我們三人高考完后的一張合照，我和謝行川成績較好上了同一所大學，順理成章便在一起。
可無論在哪他都會帶著這張照片，有時深夜我還會看到他摩挲照片出神。
他或許是愛我的，但他也愛養妹。
我上前撿起那張照片，指尖卻觸碰到夾層中的東西，“精子活性檢測正?！睅讉€大字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說不上什么心理，我迅速將其還原。
謝行川見我看著相框發呆，心中一緊上前又看到我手中的箱子。
“阿讓，你這是去哪？”
他上前想要接過我手中的箱子，卻沒能拉動。
“今天再給你補一個生日，剛剛是我態度不好，但欣柔她是孕婦我們讓著她是應該的?！?/p>
“你要是覺得累，我就再請一個保姆好不好？”
是，我累了。
伺候這一大家子人快二十年，我確實是累了。
除了白手起家那幾年苦，謝行川如今的財富地位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保姆好歹也有休息時間和喘口氣的時間。
但我即使是高燒躺在床上也不敢停歇，脾氣古怪的婆婆和叛逆的兒子還等著我去哄。
“我好累，謝行川讓我走吧?！?/p>
3
拖著箱子走過客廳時，陸欣柔臉上閃過一抹擔憂。
“姐姐，你和姐夫因為我吵架了嗎，要不我還是走吧?！?/p>
謝承一臉不以為意：“她就是喜歡作，一個家庭主婦離了我爸根本活不下去?！?/p>
“等著吧，過幾天她就要灰溜溜地回來?！?/p>
“小姨，你就安生住著，我看誰敢趕你走！”
眼前少年像一頭小狼忠心護著他的領地，而我就是那個被防備的外人。
謝承剛出生的時候謝行川生意還沒起色，我們母子吃了不少苦，被房東各種為難，是年幼的幼崽將我死死護在身后。
他漆黑的眼珠里全是赤誠，“媽媽別怕，阿承永遠保護你。”
如今他跟陸欣柔越長越像，也和我越來越生份。
我搖搖頭，人都會變的。
出了別墅，我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坐上計程車，我隨意點了個地址，操著不熟練的支付寶付錢。
很快到了地方，是條很熱鬧的小吃街。
繁雜的香料味道中，我嗅到了細微甜膩的味道。
我點了一份烤肉拌飯，跟中午一樣，只是那時候我在手機上看著評論，有些圖有沙拉醬有的沒有，我一直祈禱著有沙拉醬，可到了還是沒有。
我想那時應該打個電話問問的，可我不想叨擾別人，我不想被人討厭。
今天我四十歲，我想也該為自己活一回。
“老板，我要一份烤肉拌飯，要沙拉醬?！?/p>
老板應了一聲，接著又去忙了。
沒有我想的不耐煩，沒有嫌棄……
上面裹著厚厚的沙拉醬，土豆絲細細的，茄子很新奇很好吃。
我大口大口吃著，流了淚。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那一次次的取卵，真的好疼啊。
可哭完我沒由來松口氣，既然孩子不是我的，那僅有的一絲不安和愧疚也無了。
認識這么多年，要個體面不過分。
我擦干淚，撥通了謝行川的電話：
“離婚我不要孩子，我只要房子車子和你身價四成的錢。”
為謝家付出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就算是保姆也該有報酬，更何況謝行川出軌我也沒要求他凈身出戶。
那邊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我不同意，阿讓，你怎么能說不要我們就不要?！?/p>
“謝承明年就要高考，還有媽她早就習慣你的照顧，還有我......”
"我們一起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你怎么舍得。"
我輕嘆一口氣：
“別勉強自己了，謝行川，離婚協議我會委托律師擬好發你?！?/p>
說完我掛斷電話。
操勞快二十年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謝行川不會摳到連錢都不給。
吃完我找了一個金店，將這些年他送我的首飾全部融了也賣了接近二十萬。
拿著這些錢我租了一個月五星級酒店，去商場做美容、改行頭。
我不會再委屈自己。
4
一個月后，我與謝行川約好了民政局見面。
可我在門口從早晨等到中午都不見一絲人影，我強忍怒氣準備打電話。
爸媽的電話卻打了進來，“陸讓，趕緊來市醫院，你妹妹難產！”
我皺了皺眉，我又不是醫生去了有什么用？
可想到有陸欣柔的地方肯定有謝行川，我還是去了。
剛到產房，外面卻沒有妹夫的身影。
妹夫是富二代，可他心不在妹妹身上，生一胎的時候都不在，這次也是一樣。
所以謝行川才會每次將人接回家，讓我照顧。
我剛走上前，爸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欣柔一向身體不好，多虧了行川一直照顧?！?/p>
“唉當初要不是謝家是那副樣子，我就同意謝行川娶欣柔了，不然也不會落得現在這般凄慘?！?/p>
“陸讓確實比欣柔能吃苦，這也是他親口說的，誰能想到會是如今這個樣子呢？”
“我們沒什么能幫欣柔的，只能將遺產都分給她，讓她有底氣?！?/p>
我頓在原地，心里沒什么好難受的，他們說的都對。
自小我身體就健康，包攬全家大部分農活和家務，吃的少干得多。
陸欣柔就像城里的小姐，金枝玉葉連一點灰塵都不能觸碰，只要生病我就要挨打。
有時候我都會恍惚，到底誰是領養的，為什么爸媽這樣偏心......
就連名字，我叫陸讓，要讓著妹妹。
就連我的枕邊人也這樣覺得，他舍不得妹妹吃苦便讓我陪著他。
可還好，我都不在乎了，人生來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轉身想走，卻在轉角碰見了雙眼通紅的謝行川。
他看見我雙眼驟然亮了起來，一把將我拉進懷里，“阿讓，你去哪里了？”
“為什么一聯系我就是讓我去離婚，我不同意。”
我有些煩躁，一把推開他。
“那就拖著唄?！?/p>
婚姻關系如今根本就束縛不了我，也無所謂這一條紐帶。
他被我推得一踉蹌，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說些什么，爸媽就大聲驚呼：“欣柔大出血了怎么辦，陸讓還沒來！”
謝行川立馬咽下了還想說的話，拽著我的手腕拖著我往那邊走。
“阿讓，我們的事等欣柔平安了再說?！?/p>
我根本敵不過他的力氣，任憑我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
爸媽看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陸讓，就你和你妹妹血型最相近，你快去獻血！”
我再也忍不了，冷冷道：
“我不獻血，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關系?！?/p>
剛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陸讓！她是你妹妹！”
爸媽神情激動，好像我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人一般。
謝行川皺眉，還是選擇將我護在身后。
我捂住臉氣笑了：“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嗎？”
此話一出，兩老的臉慘白了。
我也沒想得到答案。
謝行川雖然嘴上沒逼我，可手腕上不斷加大的力氣說明了一切。
醫生再次催促報危：“孕婦情況緊急，要是再不輸血，有可能都保不住！”
謝行川動了，他深吸一口氣艱難道：
“阿讓，陸欣柔是你妹妹，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嗎？”
這是第一次他叫養妹全名，他是在給我表明態度，以后他會跟陸欣柔保持距離。
可我不需要了。
“好，我同意獻血?！?/p>
沒等他松口氣，我接下來一句話直接將他定在原地。
“謝承的身世我會爛在肚子里?！?/p>
“獻完血跟我去民政局，原本的補償一分都不能少?！?/p>
更新時間：2025-07-31 16:4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