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嗎……”寧桐沉默了片刻，輕輕地說，“或許是學計算機，要么就是人工智能吧。”

很熱門也很有含金量的專業，畢業以后，可以當個程序員。只要現在努力考上個好大學，日后的一切都穩穩當當。

“我覺得爸媽說的沒有錯，”她不知是在說服楊柳還是說服自己，“藝術生這條路很難走，考上好學校難，找到好工作更難。所以，把畫畫當作愛好就好。”

“是這樣。”楊柳低下頭，“但是……”

“算了，”她忽然振作起來，“無論如何，現在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寧桐，我們一起好好準備高考。”

寧桐一直都記得，曾經有一天，她們聊起過日后的理想，雖有分歧，可楊柳最后說：“無論如何，我們要一起好好地高考。”

只是她從未想過，楊柳會食言。

高二下學期開學的時候，楊柳那本厚厚的繪畫本，終于被畫到了最后一頁。寧桐曾將那個本子從頭翻到尾，里面的人物形形色色，有素描速寫，也有彩鉛與馬克筆繪成的動漫角色。

可楊柳畫得最多的，還是真。

繪畫本的最后一頁也仍然是那個溫柔又堅定的少女，一年前的舊圖重繪，楊柳的畫技又進步了許多。而書頁的右下角，她看見了那句熟悉的話：“去追尋便好，哪怕只是須臾的光亮。”

她正準備將本子合上，一抬眼，卻見楊柳匆匆地從外邊回來。寧桐看著她在自己面前頓住腳步，望著自己，欲言又止：“我剛剛去了王老師的辦公室。”

寧桐那一刻好像有了什么預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只是緘默著，等待著楊柳的下文。而楊柳低著頭，最后還是開了口：“她勸我不要做這個決定……但我媽已經同意了，她作為班主任，是無權干涉的。”

“我要去學藝術了，去H市的集訓學校，下周就走。等一年后藝考結束了，再回來備戰高考。”

楊柳說這句話的時候別開了目光，寧桐知道，她曾經向自己許下過一起準備高考的諾言，如今卻又親手將它打破，因此在面對自己時難以啟齒。

分科與分班都未將她們分開，可命運給予的緣分，卻被她親自斬斷。

寧桐最后也沒有說什么。這是楊柳自己的決定，班主任無權干涉，她又何嘗不是。

——更何況，她不敢同別人說的是，她其實，有點羨慕楊柳的勇敢。

她不敢忤逆父母和老師，也承認他們所陳述的“藝術生難有出路”言之鑿鑿，因而更不敢為了所謂虛無縹緲的夢想鋌而走險。

但楊柳邁出了這一步，盡管有些遲，盡管她背棄了她們曾經的誓言，但，寧桐想，在她的心里，其實羨慕和欽佩，要比分別的遺憾多一些。

“那天我畫完了本子的最后一頁，看著真說的那句話，忽然又有了勇氣。”楊柳說，“我媽覺得，她虧欠我。這么多年她總是忙于工作，沒怎么陪過我，也沒有關心過我的愿望與愛好。所以我再一次給她打了電話，說我想參加藝考時，她沉默了許久，最后竟然同意了。”

寧桐點了點頭：“既然抓住這次的機會，那就好好努力，也好好享受吧。”她忽然笑了，“我還等著你成為我在藝術界唯一的人脈，以后好好提攜我呢。”

楊柳眨了眨眼，被寧桐的這一番話逗樂了。局促和愧疚消弭后，她終于也笑了起來：“那一言為定，這一回，我可不能讓你失望了。”

她想了想，將那本沉甸甸的繪畫本，放在了寧桐的桌上：“桐桐，明年見。”

“明年見。”寧桐將那個本子小心地收好，仰起臉來，“咱們可說好了。”

更新時間：2025-07-31 14:3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