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妹妹死了。
死在熱鬧的大街上,身上沒有一件衣衫裹身。
仵作驗尸,說她身上有多處被人凌辱的痕跡。
作案者還不止是一個男人。
她的夫君象征性掉了兩滴淚,轉(zhuǎn)頭跟別的女子卿卿我我,商議婚事。
她的婆家將她視為羞恥,朝著她尸身狠狠淬了一口。
“呸!死的這么不知廉恥,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壞了!”
我不悲不惱,將她尸身帶回,小心翼翼幫妹妹換上壽衣。
像平時哄她睡覺那般:
“乖,阿姐很快就給你報仇了?!?/p>
1
隔壁王家的小二跑來告訴我。
“秦家姐姐,你妹妹死了!”
我正準(zhǔn)備更衣去參加妹妹的大婚。
聽到這話,瞬間冷下臉來,把王小二揍了一頓。
他一邊哭一邊委屈地喊,“我沒騙你!就在永寧街上,不信你自己去看!”
永寧街人來人往。
是上京最熱的一條街市。
我到的時候,中心街道被圍得水泄不通。
腦仁突突跳,我只覺嗓子干癢,遲鈍地推開人群。
在最中央的空地上。
躺著一個不著寸縷的妙齡女子。
她渾身都是青紫的傷,臉上也不例外,就連一件裹身的衣物都沒有,唯一擁有的是手腕上那只我親手給她戴上的鐲子。
她就這樣被人羞恥地扔在過道上,好看的臉上沾滿了灰塵。
我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反應(yīng)過來,連忙脫下衣裳給她圍住,聲嘶力竭趕走圍觀的人。
“羅衫,阿姐帶你回去。”
我想要將她抱起來。
卻觸碰到她全身的冰涼。
我還沒來得及帶她走,官兵就圍上來了。
還有方家人。
方雋永身后還跟著個舉止親密的女子。
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她驚嚇地縮在方雋永懷里。
“公子,這女人死得這么慘,好恐怖??!”
方雋永心疼地把她護在懷里。
而后假模假樣地掉了幾滴眼淚。
他說,“秦家姐姐,羅衫福薄,誰也沒想到會遭遇這種事?!?/p>
“既然大婚也未完,秦羅衫也不算是我們方家人?!?/p>
“你便將她帶回去吧?!?/p>
2
方雋永收回目光。
卻難以遮掩那一抹流露出來的厭棄和冷漠。
我冷冷地看向他,攥緊了拳頭。
忍不住想起前些日子,羅衫面含羞怯地告訴我。
“阿姐,我想嫁人了?!?/p>
“方家公子方雋永,他待我很好。”
我起初有些訝異。
不知道羅衫何時背著我,結(jié)實了方家公子。
但既然她喜歡,不管費多大力氣,我都要幫她爭取到。
方家說老一輩的過幾日便要回淮陽老家,要提前一日將羅衫接入府中,提前交待府中事宜。
我便同意了。
臨走前還特意將娘留給我們的那只鐲子,親手給羅衫戴上。
祝她一定要幸福。
結(jié)果不出兩日。
我妹妹就死了。
此刻方雋永當(dāng)著我妹妹的面,卻留下輕飄飄的一句。
她不算我們方家人,你將她帶回去吧。
3
方雋永的母親,方家夫人也來了。
就在我終于沒忍住,一拳頭把方雋永打得頭破血流時。
方夫人沖上來罵罵咧咧,還對羅衫的尸身狠狠淬了一口。
“呸!”
“死得這么不知廉恥,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壞了!”
“居然還妄想進我方家的門?”
“做夢!”
方夫人還想讓手底下的人對我動手動腳。
被我?guī)兹^揍的趴地上起不來。
我眸光銳利,落到他們身上。
方夫人臉上閃過一抹恐懼,拂袖冷哼道:
“不過是個死去女將軍留下的孤女,還當(dāng)你真有什么能耐!”
“秦羅衫失去了清白,就算死了,也休想進我們方家的大門。”
方夫人上了馬車。
方雋永也攜帶著嬌美小妾離開。
小妾臨走前,轉(zhuǎn)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她眉頭微蹙,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方雋永,而后迅速收回。
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下,我抱著羅衫回了家。
仵作來驗尸。
他從屋子里出來,一臉悲痛地?fù)u頭。
“羅敷姑娘,令妹身上多處重傷,是被多人凌辱致死啊?!?/p>
“可憐秦將軍故去,只留下兩個女兒,羅衫姑娘還……唉!”
仵作謝霖是我娘的故交。
我謝過仵作,送他離開。
而后回去打了一盆溫水,輕輕地幫羅衫擦拭身體。
直到纖塵不染,又如同往日一樣潔白干凈。
我小心翼翼幫她穿上了壽衣。
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般。
語氣輕柔得哄她。
“乖,阿姐很快就會給你報仇?!?/p>
一滴熱淚落在羅衫的臉上。
從她的額頭,滾落到眼角。
就好像是羅衫在哭。
4
將羅衫下葬后,我去找謝仵作學(xué)了易容術(shù)。
他從前跟在我娘身邊,征戰(zhàn)沙場,出生入死。
從邊疆學(xué)來了易容。
謝仵作遞給我一面銅鏡,“羅敷姑娘,你真的想好了?”
我望著銅鏡里陌生而嫵媚的面容。
點了點頭。
“羅衫死因不明,但絕對和方家有關(guān)。”
“所以傷害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p>
謝仵作深深地看了我好幾眼。
似乎在透過我,看故人一般。
良久,他點了點頭,“好啊,你確實有幾分秦將軍的風(fēng)范?!?/p>
借著方家采買丫鬟的功夫。
我混進了方家。
永寧街這一帶的人都知道,方家隔三差五就要定期采買一批新的丫鬟。
外頭傳聞是,丫鬟們總是不老實,想勾搭公子爬床,結(jié)果都被方夫人發(fā)現(xiàn),全都發(fā)賣人牙子了。
可我提前問過上京比較有名的幾個牙婆。
沒人接過方家的生意。
換句話說,這些丫鬟很有可能都不知去向了。
我跟在那些新進府的丫鬟后面。
有幾個沒見過這樣的富貴場面,眼神新奇,東張西望。
管事婆婆一皺眉,就把那幾個篩掉了。
見我謙卑乖順,老實本分,經(jīng)過我時,點了點頭。
我被分配到了方雋永的院子里。
“小羅,你去把這盤點心給公子送去?!?/p>
“是?!?/p>
我接過點心,唇角彎了彎。
5
經(jīng)過院落時,我四處尋找那日跟在方雋永身后的那名女子。
那日過后,我打聽過了。
她是方雋永府上一名新抬上來的小妾。
原本是丫鬟出身。
那日她隨著方雋永臨走前,轉(zhuǎn)身看我,還抬手做了個小動作。
關(guān)于羅衫的死,她肯定知道更多。
在我第三次給方雋永送茶水時,我終于見到了她。
小妾叫梨胭。
屋門緊閉,方雋永正和梨胭在紅帳內(nèi)白日宣淫。
“公子,輕點……”
方雋永的喘息聲隔著門猶可聽見。
我靜靜地低頭等在屋外。
屋內(nèi)的聲音曖昧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梨胭的聲音傳來。
“公子,是不是又想起秦羅衫了?”
聽到羅衫,我眼神一凜。
方雋永嗤笑一聲,“確實,那日之后,本公子再也體會不到那樣刺激的感覺了?!?/p>
隔著窗紙,屋內(nèi)紅帳的人影晃動。
“秦羅衫嫩的很,經(jīng)不起幾輪,就沒氣了?!?/p>
“不如你?!?/p>
我故意弄出響聲,方雋永一驚,“什么人?”
我連忙端著茶水跪地,“公子恕罪。”
“夫人讓奴婢給公子送茶。”
茶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端在我水里。
方雋永起身下了床榻,瞇著眼睛打量我。
“府中何時多了個美人?”
他的手接過茶盞,卻順帶著摸了我一把。
“抬起頭來。”
6
我面帶羞澀地緩緩抬起頭。
注意到方雋永的眼睛驀然亮了。
“好美的一張臉?!?/p>
他不顧小妾梨胭還在,便伸手摸向我的腰。
我半推半拒,笑吟吟地喂他喝茶,“公子,奴喂您……”
方雋永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我,笑容掛著幾分欲色。
就著我的手便喝了。
而后拉著我的手,要往床榻走去。
“把衣裳脫了?!?/p>
方雋永居高臨下。
梨胭皺著眉注視我,猝不及防踹了我一腳。
“狗東西,一點眼色都沒有!”
“沒看到我正和公子歡好嗎?”
“滾出去!”
我倒在地上,梨胭便不再看我,轉(zhuǎn)身勾起方雋永的脖子。
她抬手的瞬間,我注意到她裸露的胳膊上,居然有幾塊青紫的傷痕。
和羅衫身上的幾乎一樣。
方雋永喜怒無常,抬手一巴掌打在梨胭臉上。
“該滾的是你?!?/p>
梨胭捂著臉,拾起衣服便要出去。
經(jīng)過我時,又是深深地看我一眼,朝我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手還沒推開門。
身后響起一身悶哼。
方雋永昏倒在了床榻上。
7
沒錯,我早就在茶里下了東西。
我站起身,梨胭驚訝地看向我,“你,你到底是誰?”
我把門反鎖。
撕開臉上的假面。
梨胭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震驚,而后又恢復(fù)如常。
梨胭將真相告訴了我。
“方雋永他……根本就不是人!”
她將身上的傷痕,都展示給我看。
方雋永在床笫之事上,有著十分變態(tài)的惡趣味。
只是喜歡折辱人。
方才她見方雋永對我起了興趣。
故意踹我那一腳,便是想救我。
她看向方雋永,眼神恨恨,“羅衫,就是被他和他的幾個兄弟,給活活欺凌致死的!”
梨胭說,羅衫被害死的當(dāng)日,她就在門外偷聽著。
方雋永從頭到尾,都只是把羅衫當(dāng)成一個玩物而已。
從未想過真正要娶她。
原本是想著,將她的清白奪走之后,再隨便找個由頭退婚。
卻不料大婚當(dāng)日,他們幾個玩過了頭。
把羅衫活活凌辱致死。
我攥緊了拳頭,骨節(jié)發(fā)白。
掏出袖中匕首,便要朝著方雋永的心窩處狠狠捅去!
“羅敷姑娘,不可!”
梨胭攔住我,她說,“若是這樣明目張膽刺殺,你我都難逃一死。姑娘,你若是信我,便交給我?!?/p>
她從袖中掏出一小包東西。
說這是慢性毒藥,每日都會下給方雋永,他不會察覺。
我順口問了句,什么方式下的。
梨胭苦笑,“下在我自己身體里,每日行房事,他便會加深中毒多一些?!?/p>
這個傻姑娘。
梨胭抬頭深深看向我。
“你快走吧,若是方雋永發(fā)現(xiàn)是你,他不會放過你的。而且……”
梨胭咬唇,欲言又止。
“而且,羅衫姑娘其實是為了保護你,才死的?!?/p>
8
我心中咯噔一下,問她什么意思。
梨胭告訴了我真相。
羅衫這個傻丫頭,并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方雋永,才愿意嫁給他的。
而是她比我更早發(fā)現(xiàn)了方雋永的惡毒。
上元燈會上,方雋永看上的是我。
他準(zhǔn)備和手底下的人將我擄走,毀我清白。
羅衫發(fā)現(xiàn)了,所以上元燈會那日,她忽然對我說,想吃城西的糕點,讓我去買。
還說自己冷,我便將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肩上。
等我回來時,羅衫臉上多了一塊紅印。
也有哭過的痕跡。
我當(dāng)時并未多想,便帶著羅衫回家了。
卻不想。
原來那一晚,羅衫就落入了方雋永的魔掌中。
現(xiàn)在仔細(xì)想來。
羅衫當(dāng)晚處處都不對勁。
她再也沒有開心地笑過,走路也變得慢了許多,她說崴到腳了,走不快。
回到家之后,衣服也不再讓我碰,非要自己洗。
有一次我還撞見,羅衫抱著的中衣上,有一絲血跡。
羅衫笑著說,是刺繡時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弄上面的。
沒過多久,羅衫便跟我說,她要嫁給方家公子方雋永。
之后婚期議定。
我日日興高采烈忙活著準(zhǔn)備羅衫的大婚,祈禱她能幸福。
她胳膊上的傷痕又多了幾塊。
被我撞見,她便溫柔笑著說,“阿姐,是我不小心磕到的?!?/p>
于是我就真的相信了,是磕到的。
卻從來不知曉。
在羅衫被方雋永約出去的每個日子里,她都經(jīng)受了怎樣難捱的時光。
我懊悔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么就。
沒看出來呢。
9
梨胭想幫我掩護,讓我逃出方府。
“你快走吧,方夫人和方雋永他們手段惡毒,那些丫鬟,都是被她們活活打死活埋后山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
我問她。
“梨胭,你我素昧平生,為何要幫我?”
梨胭苦笑。
目光卻無比真誠。
“雖然素昧平生,可我們都是女子,本就該相互幫扶。”
“只有女子才知道,女子的不易?!?/p>
我點了點頭。
將這份恩情銘記于心。
最后我還是沒有聽梨胭的,讓她掩護我逃走。
在方雋永醒來之前,我給他下了一味毒。
梨胭有些驚詫。
我已經(jīng)有復(fù)仇的計劃了。
在她擔(dān)憂的目光中,我問。
“你相不相信我?”
梨胭堅定地點頭。
更新時間:2025-07-28 17:3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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