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在他奄奄一息的面容上找不到一絲前世的影子。
「...可愿信我了?」
「我信了,我信了。」我握住他染血的手,「我其實早就放下了,我只是怕,只是怕......」喉嚨哽住說不出話。
他嘴角勾起笑,輕輕拭去我的眼淚:「別怕.....」話音未落,手便垂了下去。
太醫院跪了滿地。
銀針探入他血脈時,我死死盯著太醫戰戰兢兢的手。
「毒入五臟,藥石難醫。」這八個字砸在我頭上時,我聽見牙咬得咯吱作響。
「救他!」
「救不活本宮要你們全部陪葬!」
他昏迷了整整七日。
我日夜守在榻前,數他的每一次呼吸。
恍惚間看見前世那個少年,在偌大的冷宮里也是這么靜靜的躺著,將唯一的被褥蓋在我身上,他說:「阿寧安康就好?!?/p>
也許前世他也曾真心待我。
第八日他睜眼,第一句話就是:「阿寧,莫怕?!?/p>
我將頭埋進他臂彎,鼻尖是濃重的藥味和揮之不去的硝煙。
他抬手輕輕撫過我的發,手腕上系著從我這順走的束帶,早已經被血污得不成樣子,他卻不準任何人摘下——
他說這是他妻給的護身符。
見此如見妻。
太醫匆匆趕來,叩首在地。
他揮揮手屏退眾人,「無礙?!顾戎瑓s笑得輕松,「還能陪阿寧再看幾次梧桐花開。」
我捂住他的嘴。
窗外的梧桐黃了大半。
此后他總是靠在我膝頭看我批奏折。
指著上面的朱砂批注:「阿寧比我狠戾得多?!?/p>
我望著他愈發慘白的臉,記起前世他狠狠將我踹翻在地「你可知婦人之仁誤國!」。
可現在他會因流民減賦稅,為戰俘留活路。
梧桐花開時,他用盡手段央著我去看。
折下一朵梧桐花簪在我耳邊。
「我的阿寧,真美。」
猶記得前世,他用幾近厭棄的目光看著我的臉,說:「如此平平無奇的一張臉早就看膩了,趕緊換張面皮討我歡心?!?/p>
隨著日子長了,他漸漸生了夢魘。
總是在深夜滿頭大汗喊我別離開他。
醒了又笑著拽我下棋。
「阿寧,多陪陪我。」
棋子落盤聲清脆,他的手卻抖得拿不穩棋子。
又一個夜里,他疼得蜷起身子,卻狠狠咬著牙關不肯出聲。
我抱住他汗濕的背脊,低聲抽泣。
他反手抱住我,「別怕,我在呢?!?/p>
我把臉緊緊貼住他心口,聽著越來越弱的跳動——
我崩碎了全部的防線。
他不是前世那個冷血帝王,他是我的阿徹。
是我一手養大的阿徹啊。
8
第三次梧桐花開,他顫顫巍巍調弦。
斷弦聲驚落滿樹白花。
他靠在我肩頭, 我替他按住發顫的手,嶙峋骨節硌的我生疼。
「阿寧,這次換我疼了,下一次,可否....」
未說的話散在風里。
一滴淚砸在琴弦上,濺起細微的嗡鳴。
我說:「好,下一次我們共白頭?!?/p>
滿樹白花飄落在發髻。
更新時間:2025-07-26 16:40:55